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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梦游天姥诗的读后感

2020-04-13 10:12:39  本文已影响人 

李白梦游天姥诗的读后感
黄孝伟


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是游仙诗吗?高中时就读背的这首诗,高中老师当时也是作梦中遇仙来解说的。1999年新昌召开的“李白与天姥国际学术会议”上,重点讨论的内容之一是《梦游天姥吟留别》的内容和主旨,有多位学者的论文收入《李白与天姥国际会议专辑》中,该《专辑》最后还附有竺老先生1996年发表的论文《<梦游天姥吟留别>诗旨新解》。

  高高入云霓 云霓明灭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
笔者写读后感之前,先说说对《专辑》中学者们论文的感受。
还记得15年前粗读过竺老的《诗旨新解》,因不了解谢灵运的诗文和古人的见解,理解不多,惟有一种感觉:呵!李白的这首代表作,原来还可这样理解的,前面追踪谢公而来,后面是回首待诏翰林的经历。一两月前,新读竺老的这篇论文,在微信中记下了感受:“近日试写《唐诗和谢公诗文中的天姥与王母》一文……想到竺老岳兵先生曾有《诗旨新解》,翻出《专辑》。十年后再读此文,对竺老敬佩万分。此文,文笔流畅、洋洋洒洒、论证精确,足显竺老阅读诗文资料之广,思考之深邃。答案已在竺老此文中,真想放弃所写之文。然,知本人对谢公生平思想的领会与竺老有不同处,另对太白《梦游》一诗,也有另外的视角点,因此,还是硬着头皮,不计时日,续写一篇又长又丑,至少可供自己回味的长文吧。”同时,网上查到竺老的这篇论文,转发在微信中,并附言如下:“十年前读此文,不知所以然。今再读,拍手称快!当为竺老成名作《剡溪——唐诗之路》之后最精彩的论文。本文原载1996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唐代文学研究》第六辑,转载在1999年《李白与天姥国际会议专辑》中。该专辑竺老论文为《天姥山得名考》。两篇论文之观点是相左的,同入一辑,有些费解。”
有关此《专辑》,笔者插叙一件小事:2008年,单位里办公室不够用,挤出一间藏书室,把几捆此《专辑》书和其他一些书、宣传资料当废纸卖掉。本人发现后,从收废品人手中买回了这几捆《专辑》书,送给了文星书店,自己只留下两本。此一小事,反映了本人对竺老研究成果的尊重和珍惜吧。
收藏的两本《专辑》,找出来,家与办各一本,反复读了竺老的这篇论文和专辑中其他学者的相关论文。让笔者信服的是薛天纬的《天姥山的文化高度》和孟修庆的《走向山水的自然选择——谈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的题旨》,还有陈桥驿的《我与唐诗——兼述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别有意味。
薛天纬先生作为中国李白研究会的会长,犹如站在天姥山巅俯瞰,其见解是高瞻远瞩的,他的全文宗旨是说明天姥山的文化高度、李白追踪谢公梦游天姥的文化意蕴和回归自然、追求自由的诗旨。他的全文精华如下:“所谓文化高度,取决于由文化传统形成的天台、天姥这类名山各自特有的文化意蕴,以及这种意蕴与诗人的创作意图、创作心态产生即时共鸣的程度。共鸣程度的强弱,与山之文化高度成正比”;“天姥山却不是仙山,它的文化意蕴,是由谢灵运《登临海峤初发强中作与从弟惠连见羊何共和之》一诗奠定的”;“为了寻求感情的排解,灵运遂有登天姥山之举。天姥山为灵运提供了一时的精神寄托,亦自灵运始,获得了特有的、恒久的文化意蕴,成了后世失意文人抒解心中郁愁、追求精神自由的理想之境,为他们造就了一种心理期待。”、“天姥山的文化意蕴,在李白的一次梦游中唤起了最强烈的共鸣……破译诗旨的关键,是‘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二句。李白天宝五载将游东越之际,已从去朝后一段时间内甚为痴迷的游仙梦幻中觉醒过来,此刻,充斥于诗人心中的是从政与游仙的双重幻灭。他把现实的与幻想的一切全都看透了,也全都否定了,同时,他也陷入了‘仙宫两无从’(《留别曹南群官之江南》)的精神困境。为了摆脱这种困境,诗人面前的出路只有一条,就是踏上隐逸之路,放情山水,归向自然,即‘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正因为如此,李白才有寻谢公遗踪而梦游天姥之事。当此之时,天下名山没有比天姥山更使李白向往的了,因而天姥在李白诗中被赋予了最为挺出的‘文化高度’。另一方面,诗人当时并无游仙热情,因而诗的开头就对‘烟涛微茫信难求’的瀛洲仙境表示了冷漠。冷漠了仙境,连带地对作为仙山的天台也就不以为然了。”、“谢灵运《登临海峤》诗为天姥山造就的文化意蕴,不独引起李白强烈共鸣,而且博得了唐代诗人的普遍认同。”
薛天纬先生对竺老文中“梦游前半部分是寻谢公芳踪”的论述是赞同的,他说:“竺岳兵先生在《<梦游天姥吟留别>诗旨新解》一文中,对李白与谢灵运相似的怀抱气度、人生经历和精神追求有很好的论述,得出了李白‘与谢公意气相接’的结论。”而对竺老“梦游后半部分是对宫延生活的回忆”的观点,没有提及,但通读薛先生全文,显然是否定的。
孟修庆先生的《走向山水的自然选择——谈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的题旨》,既对“诗中表现对神仙世界的热烈向往和追求”的观点进行了驳斥,又对清人陈沆“李白借梦游天姥‘寄去国离都之思’”的观点予以批驳。他指出:“对于一篇著名作品意义的阐释与理解可以出现多样性……但是,说作品意义具有多样性并不意味着阐释的随意性,不顾作品的基本含义而随心所欲地解读,则会造成断章取义或牵强附会。”他最后的结论是:这首诗的题旨是“不满现实,蔑视权贵,向往自由生活的境界。于是,走向自然山水成为了诗人的必然选择。”
孟修庆“追求自由、回归自然”的解读,与薛天纬是相同的,而薛天纬指出了天姥山的“文化高度”,他立于解读天姥山的致高点,这对打响天姥山的文化品牌是极富意义的。
地理学家陈桥驿的《我与唐诗——兼述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一文,读来也极有启发。他写到祖父教他从小读背《唐诗三百首》、《千家诗》、《诗经》等的经历,讲了唐诗对他撰写《绍兴史话》一书时考证越窑瓷器所起的作用、唐诗对他撰写有关鉴湖论文的帮助,最后讲到为《新昌县志》所作序中引用李白的诗句和自己的看法,他说:“我只是为了说明新昌自然风景的优美……我实在是借用名人名诗,以赞扬新昌的名胜”。他还说到利用李白此诗作过专业研究——全省交通规划的研究,运用《世说新语》记载的“雪夜访戴”故事和李白梦游诗中从镜湖到剡溪的描写,得出了曹娥江航道从五世纪到七世纪没有变化的结论。陈先生通篇避开了谈李白梦游诗诗旨的问题,但文章的主题落在了自然山水上,李白的诗是对新昌自然山水风光的描绘,大大提高新昌风景名胜的著名度,突显李白梦游诗对新昌的意义。这让笔者想起陪同一位美学教授考察天姥山的经过。当时是单位委派、公车送去的,15年前的事。美学老教授是武汉大学的,名字忘了。当时是初夏雨过天晴的季节,班竹山上岩崖间,泉水飞泻,偶有云雾飘荡。游赏司马悔桥,走班竹村,乘车上会墅岭,停车观望。笔者介绍瀑布悬挂的普济潭、狮子岩、鲶鱼上山等景观后,再驱车上天姥山眺望。美学教授兴致勃勃,动情地对笔者说,李白的诗意让他在实地充分领略了,如果让他来设计,可把诗中的意境完全体现出来。他还郑重地对笔者说,天下名山的文化胜迹是一代代积累的,不可一蹴而就的。天姥山现是自然山水,打造人文遗迹就要象泰山一样,每代人增添一点,这样,自然会形成历史沉积。其见解是高超的,不愧为美学教授。
综上所述,笔者信服薛天纬、孟修庆、陈桥驿和美学教授对李白梦游天姥诗的解读,也赞叹竺老“李白追踪谢公芳踪”的考证内容。《专辑》中其他学者的论文,也让笔者大开眼界,让笔者对李白《梦游天姥》诗的创作背景、创作手法等各方面有全面了解。但任何不顾作品的基本含义而随心所欲的解读、断章取义或牵强附会的内容,笔者不敢赞同,因为这样就违背李白颂扬天姥山奇特山水风光的本意,抹杀或削弱李白颂扬的天姥山“文化高度”。
 

中学教课书中的解读,《唐诗鉴赏辞典》的赏析,实质内容是一致的,没有薛天纬先生概括出的“文化高度”这一提法而已。笔者参照《唐诗鉴赏辞典》,来说说自己的读后感。着重点在题目、开头一段和“拟神化”描写天姥山的部分。先录全诗:
梦游天姥吟留别东鲁诸公
[ 唐 ] 李白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
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唐诗鉴赏辞典》开头评析:“这是一首记梦诗,也是一首游仙诗。意境雄伟,变化惝恍莫测,缤纷多采的艺术形象,新奇的表现手法,向来为人传诵,被视为李白的代表作之一。”后面又评“值得注意的是,这首诗写梦游奇境,不同于一般游仙诗”。笔者前文已列举过李白的游仙诗《古风二首》,真正的游仙诗,是有游仙的具体过程,并且有得道成仙的目的。李白的这首梦游诗没有这个目的,并且只是让人感觉他梦中看到仙人了,所以不是真正的游仙诗。而且,笔者觉得,李白是以“拟神化”的表现手法来描写天姥山变化莫测的景象,有意让读者感觉象“游仙”而已,后面再详述。
李白此诗的完整题目是“梦游天姥吟留别东鲁诸公”,这与谢公的“登临海峤初发强中作与从弟惠连”如出一辙,都是留别、都是登天姥山。谢公以情景相融地抒发兄弟之情为主,想象登山过程仅“暝投剡中宿,明登天姥岑。高高入云霓,还期那可寻”而已,但足以让李白以心相契、异代同调,并引发他神往。当然,李白作为浪漫主义的代表人物,要别出心裁,以“梦游”为名,详尽描绘天姥山胜景,以告慰谢公。
再从诗的结构看,也是按照谢公山水诗的三段式结构。谢公以“杪秋寻远山,山远行不近”两句来述说“登天姥山”的缘由,李白以一整段共八句来详述“梦游天姥”的起因;谢公实、虚相接,叙述游、登天姥山过程,李白也实、虚相连地描写追踪谢公梦游天姥的全过程;谢公以“傥遇浮丘公,长绝子徽音”两句点晴之笔作结尾来抒发兄弟离别之情(让人错以为想求道升仙),李白以一整段内容共11句来抒发多重感慨。李白山水诗受谢公影响、太白仰慕谢公的心迹,从诗题和诗的结构、内容上,已表露无已。
李白诗开首以“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起兴,否定“蓬莱三岛”和求道升仙。这在李白《古风(其三)》一诗中有充分反映,最后四句“徐市载秦妇,楼船几时回?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对雄才大略、威风盖世的秦世皇受方士之骗后只剩一堆寒骨,给予辛辣的嘲讽,也以此诗规讽唐玄宗之迷信神仙。
李白否定仙岛之后,坚定地推出了现实中的天姥山——“越人语天姥,云霓明来或可睹”。此“越人”正是谢公!竺老《诗旨新解》论文有论述,而笔者又从谢公诗中发现了更直接的证据。《道路忆山中》,是谢公48岁受诬陷后被迫赴任临川内使的路中所作,有“楚人心昔绝,越客肠今断”两句(葛景春《李白与谢灵运山水诗》一文中以此为据,称赞竺老“越人谓指谢灵运,诚为识者”)。谢公第二次隐居始宁时,已移籍会稽,各家诗注都说“楚人”指屈原,“越客”是谢公自称。叶笑雪《谢灵运诗选》书后附有他撰的《谢灵运传》,还特别写明:“灵运生于始宁,自称越客,是道地的会稽人。”而更有意味的是,谢公被贬永嘉时所作的《永初三年七月十六日之郡初发都》一诗中,谢公自喻为被流放的“越人”。该诗中有“辛苦谁为情,游子值秃暮。爱似庄念昔,久敬曾存故”四句,若不看注解,真不知“庄念昔”的典故和诗意。《庄子·徐无鬼》:“子不闻夫越之流人乎?去国数日,见其所知而喜;去国旬月,见所尝见于国中者喜;及期年也,见似人者而喜矣。不亦去人滋久,思人滋深乎?”谢公暗喻自己这次出任永嘉,实与被流放的“越人”无异,也表达离家愈远愈久思人便愈深的情怀。谢公48岁前早不想做官,但被诬告后,被迫接受皇命再赴任临川,“越客肠今断”,更有“被流放的越人”这层感慨了。李白熟读谢公诗文,又遭遇“赐金放还”,对谢公自称“越客”、暗喻“越人”之苦楚,当感同身受。李白与谢公以心相契、异代同调,在“越人”一词上,更体现无已。
上文已知,谢公既有《登临海峤》一诗,还有《游名山志》中的《天姥山》游记一篇。而《游名山志》一书,一直到宋代以后才佚失的。因此,李白即使以前没登过天姥山,仅从谢公诗文中,就已对天姥山有较多了解。“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云霓”一词既出自谢公的诗中,或许在谢公《天姥山》游记中也有所描写。以前理解“或可睹”,以为是“天姥山或许是可以看到的”,其实正确理解应是“天姥山云霓明灭的绚丽景象或许是可以看到的”,就象黄山云海,不是每次登黄山可以见到的,得看气候条件。这句“云霓明灭或可睹”,实属“梦游”中的重点内容,即梦境中的仙人描写部分。但他“拟神化”的高超手法,往往让读者当作了游仙,并让一些学者费尽脑筋后还理解出偏,以为是另有所指或影射过去所遇。这类似谢公的“傥遇浮丘公,长绝子徽音”一样,让读者认为谢公一心想求道升仙。李白与谢公,纯属“同调”者呀!
至于“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四句,极言天姥山的高大形象,明白易懂,不用再展开说。竺老在论文中对“横”一字还有详细论述,指出“横”不仅形容天姥山高耸入云,还体现天姥山横亘的气势,蕴含李白自羽的大鹏展翅之势,诚属见解独到。其实,站在洪塘村后、石竹村前的山上或会墅岭村望天姥山,诸峰连绵起伏,极目所见的,就是天姥山诸峰的横亘连天气势。由此推测,李白梦游之前或许是到过天姥山的。另外,笔者觉得,这四句诗也是李白梦境中要具体描绘的主要内容,“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这些描写,就是在表达天姥山之高大巍峨。笔者反复吟诵全诗,得出结论;李白梦境中始终没有登上天姥山山顶,只是在半山至顶峰下留恋忘返,登顶后的所见所闻,一句都没有。李白在梦境描写中表达了他对天姥山的崇敬:天姥山势拔五岳、天台倾倒,是他心目中高不可越的,梦中亦然——这就是薛天纬说的“文化高峰”吧!
 

诗的第二部分,即梦游部分,开首一句“我欲因之梦吴越”,既说明梦游的原因,也说明梦游的内容,即是天姥山之巍然高大和“云霓明灭”的万千气象两大内容。同时,天姥山在李白心中有如此之高,又如此美妙,李白日思夜想谢公和天姥山,因此而真的做过美梦,是完全有可能的。他叙述一夜飞渡鉴湖、明月送至剡溪谢公宿处的梦境,读者都会引起共鸣,自有一种亲切、熟悉感。因为每个人都会有过在梦中飞的体会。笔者在三十岁多时还做过一梦:与小伙伴们从老家山头里翻雪山(石家山),一路起飞,飞越孟家塘、太公庙,飞过茶亭至放生池的田坂,在大佛寺外的一高坎平地上落下,忽见一尊大佛立于大树下,右手举起、左手下垂,微微而笑。回看同伴,他们都跪于坎下收割后的稻田中,身体仅千佛岩中的小佛像那般大,因惊奇而惊醒。这个梦景,不会忘记。因此,笔者以为李白或许真梦游过天姥山。
至于梦境中的后半部分,笔者以为就是描绘天姥山“云霓明灭”的万千气象。“熊咆龙吟殷岩泉”是描写岩泉跌落山涯的轰鸣声和诗人因此豪兴大发而长啸之声,相互应和,在山谷中回荡,“栗深林兮惊层巅”,把深林、层巅“拟人化”了;“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是描写天要下雨的景象,为“云霓明灭”绚丽景象的出现作铺垫;“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壮观景象,闪电击入丘峦,看上去岩崖似要崩塌的样子,因此又感觉岩崖中“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是雨过天晴,从天姥山肩上俯瞰的壮观景象。如今,我们站在天姥山太白山庄不到点的路段或班竹景区最高处栈道上下望,会墅岭、芭蕉山相夹的峡谷深不见底,会墅岭向国道延伸的山顶,如一块耸立陡峭崖壁上的大平台,雨过天晴后,完全可感受到“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这种景象和意境。接下来,天姥山中“云霓明灭”的绚丽多彩景象就在诗中呈现出来了:山中云雾飘荡、升降,阳光下,云雾还呈现霓虹,犹如披着彩带的仙子下凡;山上岩瀑、飞泉更多更大,声震山谷;云雾飘忽间,岩石树丛若隐若现,犹如仙人排列。我们的太白先生,发挥浪漫主义的高超表现力,凝成四句诗“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把飘云、岩石、林木、瀑布声都“拟神化”了。
 

“拟神化”,不是笔者“随心所欲”的臆测,可用李白的其他“游仙诗”来比照。如李白的五言古诗《天台晓望》,其中有“凭危一登览,直下见溟渤。云垂大鹏翻,波动巨鳌没”,他用“大鹏翻”来描绘朝云翻动的绚烂景象,用“巨鳌没”来描写波涛汹涌澎湃的壮观景象,用的也是“拟神化”的写作手法,与以仙子下凡、仙人列如麻来描写天姥山“云霓明灭”的绚丽多彩景象,如出一辙,只不过是诗的格式和语句长短不同而已。又如《登泰山六首》,天宝元年四月从故御道上泰山,此时的李白还是“仙、宫两求”的阶段,(其一)有“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玉女四五人,飘飖下九垓”,(其六)有“山明月露白,夜静松风歇。仙人游碧峰,处处笙歌发”,这些诗句若不是李白的幻觉,那就是笔者所说的“拟神化”写法。
当然,诚如《唐诗鉴赏辞典》中的赏评,“‘云之君’披彩虹为衣,驱长风为马,虎为之鼓瑟,鸾为之驾车,皆受命于诗人之笔,奔赴仙山的盛会来了。这是多么盛大而热烈的场面。‘仙之人兮列如麻’!群仙好象列队迎接诗人的到来。金台、银台与日月交相辉映,景色壮丽,异彩缤纷,何等的惊心眩目,光耀夺人!”,对诗句的评述更为精彩!而“仙山的盛会正是人世间生活的反映。这里除了有他长期漫游经历过的万壑千山的印象、古代传说、屈原诗歌的启发与影响,也有长安三年宫廷生活的迹印,这一切通过浪漫主义的非凡想象凝聚在一起,才有这般辉煌灿烂、气象万千的描绘。”这段赏评,用“浪漫主义的非凡想象”来表述,若换作“拟神化”的手法,应该也可成立。其中“三年宫廷生活的迹印”之说,指的是李白对宫廷中观赏过的大唐歌舞有深刻印象,对他写出这样的浪漫诗句有借鉴作用,但这些诗句的描绘对象是天姥山而不是宫庭歌舞。这与竺老论文中说“梦游后半部分是对宫延生活的回忆”的解读,完全是两回事。
诗的最后部分,是李白抒发梦醒后的感慨。“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一些学者因这两句而认为李白梦境的后半部分是令他恐怖的恶梦,以此对梦境作种种推测,因此而违背题意和诗旨。笔者从高中时初读该诗至今,都不觉李白在梦境中有任何恐怖,虽有“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之句,但这只是对闪电、雷鸣的生动描绘而已,并且是为雨过天晴、云霓明灭(或说仙人云集)等美好景象的出现作铺垫而已。梦实是美梦,要理解成恶梦,那也没得说。其实不管美梦还是恶梦,人突然惊醒时都会有心悸之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烟霞”二字,照应诗开头的“云霓明灭”,李白又似在告诉读者,他梦境中的描绘,其实是“云霓明灭”的绚丽多彩景象,而不是虚幻的“神仙世界”。“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是李白的第一层感慨,“世间行乐”四字更直接说明他的梦境是美梦,绝非恶梦。这两句,似乎把他自己对天姥山的美好向往都否定了。“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既点明了诗题中的“留别东鲁诸公”,又来个完全肯定:他告别诸公,骑白鹿去访名山,此名山当然就是天姥山。李白这种跌宕起伏的情感抒发,有一首诗最类同,高中读《唐诗三百首》时就印象深刻,就是《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一诗。开首“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述说忧愁;接着,“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激起酣饮高楼的豪情逸兴,又流露出对自己才能的自信;“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可说李白的豪迈之情,已高飞九霄了;然而,紧接着,“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情绪一落千丈,烦忧苦闷更深;最后两句“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直抒胸意!与“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表达的意思是完全类同的——告别官场,回归自然,徜徉山水,享受畅游的快乐,从而摆脱内心的愁闷。
本来,整首诗章就此可以结束,太白先生又加了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两句一吐心中郁闷的豪壮之句,好象与前面的内容毫无相干,但豪放坦率的太白先生,想加就加上去了,如此直率、如此坦荡、如此豪迈!其实,是有因果关系的,李白在告诉世人:我李太白只会拜倒在谢公爱游的高不可攀的天姥山脚下,那是我心悦诚服的!因此,那些不能令我“开心颜”的无耻权贵们,岂能让我去摧眉折腰、丧失独立自由的人格!大概,惟有李白的个性和相对开放的大唐政治环境下,才能如此。处于晋宋那样的险恶政治环境中,同样性格耿直、坦荡的谢灵运,就没有这样的诗句。当然,谢公身为豪门士族的代表人物,与李白身份不同,不可相提并论。
《唐诗鉴赏辞典》中用了“天外飞来之笔”来评述诗的最后两句:“本来诗意到此似乎已尽,可是最后却愤愤然加添了两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一吐长安三年的郁闷之气,点亮了全诗的主题:对于名山仙境的向往,是出之于对权贵的抗争,它唱出封建社会中多少怀才不遇的人的心声……在封建社会,敢于这样想、敢于这样说的人并不多。李白说了,也做了,这是他异乎常人的伟大之处。”
附:结尾感想
笔者看到网上《中国·仙居文化论坛近日圆满落幕》(2018年10月15日)一文,把钱文忠说的“我觉得仙居天姥山与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一诗意境最相近,仙居天姥山就是《梦游天姥吟留别》的原型地”,作为重点报道内容。其实,谁都看得出来,钱文忠作为受邀与会学者,得到管吃、管住、管游等优待,不能不说一句讨好的话。但钱文忠是说得很圆滑的,他只说“意境最相近”、“原型地”,并没有说李白梦游诗中的天姥山在仙居。他也没提交相关论文,只是听与会“专家”、学者”们长篇大论后说这些话的。他的这些话讨得仙居人的欢心,仙居如获至宝。但明眼人一看就觉得好笑。更可笑的是仙居官场出面举办这样的论坛,足见仙居官场某些人对历史文化的无知!当然也可理解,为官者是以解决民生和经济为重点,不可能有时间去深入研究历史文化。笔者如果不是这段时间苦读谢灵运的诗文和《专辑》等,也不可能了解天姥山的深厚文化底蕴。不过,我县大可不必为“天姥山是否会被仙居人抢走”而担心,专家、学者们的谢灵运诗集、谢灵运诗选中,都注明天姥山在新昌;李白梦游天姥一诗选入中学教科书中,明明白白注明天姥山在新昌。这,是绝无可能更改的,不可能仙居人搞几场闹剧而能改变的。相反,我县应拍手称快!仙居人宣传天姥山,只会让更多人出于好奇,跑来新昌一游天姥山。何乐而不为呢?哈!新昌应鼓励仙居多多宣扬天姥山。而“天仙配”之类的宣传,实在该取消了。新昌一出名,仙居人就靠上来要求共同宣传、联合促销,结果得利的是仙居旅游。以前,我们想联合横店人共同宣传影视基地、联合开发旅游线路,横店人绝对不干!为什么,因为横店不会那么愚蠢!在“影视基地”这一点上,横店的名气没得比,横店宣传投入更是新昌的N倍,他们可不想让新昌占便宜,他们只搞自己独立的文化和旅游品牌。而新昌宣传影视基地,他们当然欢迎,是连带提高横店影视基地的著名度。
所以,对于天姥山国家级风景区,我们要打造有自己显明个性的文化品牌,突显天姥山的“文化高度”和“回归自然”的宗旨。尊重自然、美化自然,“自然”才会吸引人去更加亲近,给世人留下长久口碑;践踏自然、肆意破坏自然,不是愚蠢无能,就是利令智昏,必引人天共愤!同时,我们再也不必去附会昆仑山的西王母。天姥不是王母,天姥山是独一无二的!如果要神化,也要象西藏、丽江、四川的神山一样,“天姥”是独一无二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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